四比一，AlphaGo 战胜李世乭（李世石）。

数月之前，央视播出中日围棋擂台赛三十周年纪念节目的时候，还能听到「人类智慧的最后堡垒」这样的修饰。转眼间，围棋步国际象棋的后尘，成为最后一项被计算机征服的智力游戏。

作为一个对计算机和围棋都一知半解的体育爱好者，我荣幸自己见证了这历史性的五局对决。我希望李世乭胜，为他的落败惋惜，也接受计算机在围棋上超越人脑的事实。

一月份，AlphaGo 战胜樊麾二段、即将挑战李世乭九段的消息公布后，在朋友圈引起轩然大波。我当时尚对此有些不屑，评论道：一位二段棋手而已，比起李世乭不知差到哪里去了。尽管确信计算机终究会打败人类围棋手，也明白这个消息会让这一进程比预想中大大加快，我仍不觉得李世乭，这个过去几年中在体育新闻里魔王一般存在的名字，会成为计算机超越人脑的注脚。然而，从结果来看，尽管李世乭并非我印象中的巅峰状态，AlphaGo 无疑已经拥有抗衡九段棋手的实力。

舆论热闹起来了。人们想到了人工智能，担心自己会被自己发明的机器奴役。就连围棋手在讲棋的时候，也会把 AlphaGo 当作一个真人，揣摩他的「思路」、「战术」、「大局观」。我觉得很多人不了解计算机，在一些宣传报道的影响下，把这个围棋程序神话为一个人造的大脑，继而产生了上述的行为和反应。

在我看来，AlphaGo 战胜李世乭九段，只是代表着计算机的计算能力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，而李世乭则是衡量这一高度的标杆。即使这根标杆已经不是人类中的最高，从计算机发展的尺度来说，这点差距是微不足道的。在半年的时间里，AlphaGo 的棋力从战胜樊麾时的职业五段左右，提升到如今的强九段。虽然此时此刻的柯洁九段可能仍更胜一筹，但等到他有机会和 AlphaGo 对弈，我觉得取胜的概率不会比今天的李世乭更多。

作为「人类智慧的最后堡垒」，围棋被赋予了很多非理性的含义。似乎只有对坐竹林、鸟语花香，配上一壶绿茶，才是纯粹的围棋。然而归根结底，这座堡垒的本质仍是理性的计算，也就意味着终会被计算机超越。计算机不理解围棋，也不必理解围棋，如同你不理解自行车，也不会影响你骑车。

计算机可不可以理解围棋？会不会有那么一天？如果实现了能够完全模拟人脑功能的强人工智能，意味着计算机将可以自己开发自己，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进化。计算机与人脑，如同两条相交之后的射线，地位发生不可逆的翻转。

在阿西莫夫的机器人学三大法则中，具有强人工智能的机器人们必须为人类着想，我们不必担心其他科幻片中出现的「人工智能叛变」情节。然而即使如此，像丹尼尔·奥利瓦这样的仿真机器人，由于恐怖谷效应，将在很长时间内被大众和舆论所排斥。更何况，三大法则真的能实现吗？如果不能实现，强人工智能对人类是福祉还是灾难？我不知道，也不害怕，但很期待。我也相信，那些科学家们，即使面对舆论的阻力，也会勇往直前向着这个目标努力。自己的事业，可能比人类本身的存亡更有吸引力。

但是至少现在，AlphaGo 还不是丹尼尔。它只是一个高级计算器。

(本文主要部分写于二〇一六年三月十六日，于四月八日修改后发布。)